枕水一夢墨色中
來源:作者:素顏如水時間:2014-12-01熱度:0次
輕輕地, 我來了。在一個斜風(fēng)細雨的清秋, 我背著行囊姍姍而來。
像是赴一場穿越千年的約會, 我悸動著、 期待著。車子一路疾馳, 而后停駐。一排排青瓦白墻映入眼簾, 搖櫓聲和著流水潺潺, 烏篷船悠閑搖曳……是的, 就是這兒, 不一樣的小橋流水人家。我告訴自己。終于, 一顆心隨著青石板上的露珠安然落下, 而目光卻追隨著如絲細雨, 流連在古鎮(zhèn)的秋波里。
烏鎮(zhèn)的秋, 是寧靜的秋, 細雨蒙蒙, 靜謐安然, 恰如夢中水鄉(xiāng)曼妙的身影。而烏鎮(zhèn), 展眼千載, 依舊是少女清潤的面 龐。這是個始建于唐宋時期的古鎮(zhèn), 從不知 “衰老” 為何物: 百余年的枕水古屋、 北宋年間的修真觀、 清代的古戲臺……這里, 因南梁昭明太子而聞名, 因光緒之師夏同善而聞名, 更因文學(xué)巨匠茅盾而被我們熟知。這里是古色古香的, 又會時不時地添上幾筆時尚的靈動 — —還記得嗎?那部唯美的電視劇 《似水年華》 , 讓多少人有了夢中的牽掛。
時光匆匆, 既來之則安之。就這樣慵懶地斜打著傘不好嗎?漫步古老的青石板上, 何不尋覓一段屬于自己的烏鎮(zhèn)時光。
東柵景區(qū), 逢源雙橋, 是否也能遇到一分刻骨銘心的緣分?駐足雙橋廊坊, 獨一無二的水閣就在眼下。一根根石柱撐起柔婉的江南人家, 屋在水上, 水在屋下, 三面臨水。閑時, 人們在水閣里品茶、 聊天; 倦了, 頭枕一行清流碧波, 酣然入夢。正如茅盾先生在 《大地山河》 中描述的一般: “人家的后門外就是河, 站在后門口, 可以用吊桶打水, 午夜夢回, 可以聽得櫓聲欸乃, 飄然而過……” 那么, 生長在這里的人, 定當(dāng)有著水一般的靜謐溫柔吧?只可惜, 橋上游人如織, 人聲嘈雜, 我沒有聽見搖櫓者的欸乃之聲。不知人群中, 是否會有兩個人如同 《似水年華》 中的文和英, 在這里相遇, 轉(zhuǎn)身……
“秋盡江南草未凋。 ” 初秋的東市河畔, 楊柳郁郁蔥蔥, 亭亭玉立, 如出浴的少女披散著長發(fā), 飄飄蕩蕩地,一路拂擺在水邊岸上。雨水, 不停地從傘尖滴落, 河面漸漸泛起薄煙, 雨中的烏鎮(zhèn)分外安詳。民居里多是老人, 大概是早已習(xí)慣了人來人往, 怡然自得地干著自己手頭的活兒。抬眼望去, 被雨水浸潤過的屋瓦烏黑似墨。那被雨絲滌蕩過的墨色, 正如茅盾先生筆下的墨, 淡淡雅香, 凝聚烏鎮(zhèn)厚實的內(nèi)蘊。
千年的時光, 將腳下的青石板打磨得光滑潤澤, 任憑我用力行走, 終究留不下來過的痕跡。走過百床館、 木雕館、 聞著公生糟坊的酒香, 走著走著, 就到了茅盾先生的故居。那是一幢保存完好的清代江南民居, 木門窗,木屋架, 與我徽州老家的房子仿若 “同宗” , 而看似一樣的房子里, 卻孕育出“五四” 新文化運動先驅(qū)者、 一代文學(xué)巨匠 — —茅盾。聽導(dǎo)游介紹, 院落里的這棵棕櫚樹和南天竹, 是茅盾先生于民國 25年親手種植的。如今, 抬眼望去, 棕櫚樹已超過七米多高的院墻,南天竹郁郁蔥蔥, 枝繁葉茂, 禁不住讓人頓感斗轉(zhuǎn)星移、 物是人非。
故居一墻之隔的立志書院, 后來成了烏鎮(zhèn)第一所初級中學(xué), 茅盾先生就是這里的第一批學(xué)生。曾經(jīng)是書院的講堂, 如今矗立著茅盾青年時代的漢白玉全身像。在書院眾多珍貴展品中, 茅盾先生 13 歲就讀于植材高等小學(xué)時的作文本尤為引人矚目,字跡清秀遒勁, 行文流暢, 教師在批語中稱贊他 “好筆力, 好見地, 讀史有限, 立論有識” , 充分顯示了少年茅盾的才華。
走 到 書 院 門 口 , 耳 邊 似 乎 又 傳來茅盾先生的叮嚀: “過去的讓它過去, 永遠不要回顧, 未來的, 等來了時再說, 不要空想。我們只抓住現(xiàn)在, 用我們現(xiàn)在的理想, 做我們所應(yīng)該做的。 ”可是, 置身烏鎮(zhèn)幽暗的雨巷, 我還是忍不住空想了。不知何年開始, 墻角長滿青苔, 縫隙里還鉆出幾棵小草的嫩芽。這應(yīng)該就是戴望舒筆下的雨巷吧?接下來, 我會不會邂逅一位打著油紙傘的丁香姑娘呢?
等了好久, 不見丁香姑娘的倩影,我本略感失望, 不料卻在林家鋪子里,邂逅了風(fēng)姿綽約的 “林太太” 。鋪子里的商品琳瑯滿目, 令人目不暇接。如今生意這么好做, 林太太該不會再打嗝兒了吧?我看著手里的藍印花布工藝品神游, 險些問出聲兒: “林先生和您的女兒去了哪兒?沈家少爺小時候, 是不是經(jīng)常上您家來淘寶? ” 眼前時空流轉(zhuǎn)、 重疊, 跟前這個 “林太太” 滿面笑容, 和善地讓我隨便看看, 還輕聲問我, 想不想去手工作坊看看藍印花布的制作工藝?
我的心不由得雀躍起來, 腳步也變得歡騰, 探訪藍印花布正是我此行的目的, 可到了這里, 我?guī)讜r停止過神游?就連雨是什么時候停的, 我都恍然不知。趕緊收了花傘, 沿著來路尋去。一腳踏進染坊, 賞心悅目的藍撲面而來。獨居匠心的烏鎮(zhèn)人民, 把江南的婉約靈秀渲染到了極致。旗袍短褂、 提包帽子、 小掛件、 茶杯墊……無一不是藍印花布的質(zhì)地。
穿過店堂右拐, 就是晾曬藍布的院子了。一陣風(fēng)過, 高高的木架上, 一匹匹藍布隨風(fēng)擺動, 恰似江南女子多情的裙裾。多少年前, 烏鎮(zhèn)女子, 是不是每人都有一襲藍布小褂, 在發(fā)間系上一條藍布印染的三角頭巾, 挽一只竹籃在臂間, 哼著江南小調(diào)兒, 婷婷裊裊地走向碧綠的桑園。
走出染坊, 天空開始放晴。初秋的雨后, 民居愈發(fā)清新, 陽光也顯得親切隨和, 讓我敢于肆意直視。頭頂上的這片湛藍, 莫非是烏鎮(zhèn)人民在藍印布坊里染出來的?真想扯一塊, 瀟灑地往身上一披, 信步徜徉在烏鎮(zhèn)的古屋小巷里??!
尋覓了大半日,腳步終是有些倦了, 就在河畔的 “美人靠” 上小憩片刻。只愿意這樣安逸地靠著, 不想起身?;秀敝?, 我記起茅盾先生 《西江月》 里的兩句詞: “唐代銀杏宛在, 昭明書室依稀。 ” 唉, 我還沒來得及找尋那株千年巨木, 還想去太子讀書的地方嗅嗅書香, 沾沾文氣。聽說西柵的夜景很美, 待到華燈初上, 古橋下的西市河波光瀲滟, 每一座橋都有一個故事……可惜, 流連忘返的心事, 抵擋不住陽光的暗淡。游人漸漸少了, 這是烏鎮(zhèn)一天中最美的時分, 我卻真的要離開了。
那么, 就抓住最后一抹斜陽, 乘船回去吧。來水鄉(xiāng), 怎能不體驗一下行船的樂趣?行至碼頭, 早有烏篷船在岸邊等候。我這個旱鴨子, 見了這烏鎮(zhèn)的水卻忘了害怕。許是我在夢里已經(jīng)練了千百回, 只是輕輕一跨, 便上了船。夕陽照在河面上, 金燦燦、 亮晃晃的。船在水中行, 人在水中行, 烏鎮(zhèn),也在水中流淌。望水望得久了, 我眼花了, 頭暈了, 依稀仿佛身在夢中。我聽見自己在問: 搖櫓的漢子啊, 年年歲歲, 歲歲年年, 你迎來送往了多少人,誰人留下, 誰人離開?古往今來, 又有多少游子傾慕烏鎮(zhèn)的絕代風(fēng)姿, 沿著運河, 乘著烏篷船追尋而至?那一曲《欸乃》 , 你可曾聽過啊……(國土報11月29日8版刊登)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