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鍘草

來源:作者:張建樹時間:2014-11-17熱度:0

           鍘    草
             張建樹
     在我很小的時候,天天都能在家里看到大人們鍘草的情景,那節(jié)奏輕快,一張一合的動作,和與之相伴壓出的“嘩哧、嘩哧”的聲音,至今還在我腦子里回旋,久久揮之不去,如同昨天。
      那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初期,我還是個不懂事的玩孩子,穿一身姥姥用手工做的黑粗布衣裳,穿破的少皮無毛,不是刮破個口子,就是磨出個窟窿,用棍一敲就像點燃著的炸藥,全身冒煙。
      當時還沒有改革開放,土地還歸大集體,沒有承包給家家戶戶,老百姓過的是大鍋飯的日子,大家統一出工,隊長統一派活,按工分多少分糧食。農民種地靠的土犁子土耙、鐵掀、抓鉤子勞作,黃牛成為老百姓的“寶貝疙瘩”,它能拉犁翻地,春播秋收,替莊稼人干不少農活,和社員一樣早出晚歸,一滴血一滴汗,為了填飽肚皮,沒日沒夜的干。農村種地全靠人和牲口兩樣,哪里有現代的各種機械設備。因此牛和人一樣的金貴。也許現在很多年輕人不知道,那時候,誰也不敢殺牛宰牲口,除非是病死了;牛和牲口也受法律的保護,誰膽敢殺一頭,一旦被舉報出來,立馬會被警察帶走,坐上幾年大牢,這是千真萬確,決不是危言聳聽。每個生產隊里都有幾間牛屋,一般都喂有五六頭牲口,都明確有專門喂這些牲口的飼養(yǎng)員,生產隊里糧食再缺有口,都先要給牲口留夠喂養(yǎng)的飼料。天天陪它們下地時,生產隊有專門的“犁把手”,一把細細的長鞭在手,演繹祖祖輩輩莊稼人濃濃的鄉(xiāng)愁。
      牛的飼料有兩種,一種是莊稼收獲后留下的秸稈葉子,例如:玉米桿、麥秸等,一種是地里的青草,牲口特別喜歡吃,上膘也快。牲口也講究細嚼慢咽,為了便于牲口吃草,飼養(yǎng)員每天都要把這些東西用鍘刀切碎,切成十公分左右長的小長條條,當然是越細越好。
      每到側草時,由隊長指派社員輪流協助飼養(yǎng)員鍘草,鍘草是力氣活兒,一般由年輕人去干,它要一下一下把鍘刀從框架上掀起來,然后用力壓上去切碎草葉,周而復時,每天鍘一次,大約需要四十多分鐘的時間,鍘完一天用的草后,鍘草人一般都累的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續(xù)草的活兒雖然沒有那么累,但確是個技術活兒,要求續(xù)草人操作熟練,手疾眼快,續(xù)草前的一霎那,要迅速把亂糟糟要鍘的草, 縷成一縷不間斷的粗長捆兒,捆捆相連,擠壓要實,粗細一致,這樣才能確保鍘草的速度、質量和安全。這等細活,還真別不服氣,一般人非能為之,不會續(xù)的人,草鍘不好是小事,十有八九會鍘住手。因此,這等細活大都由老飼養(yǎng)員來完成。
      我們生產隊有兩個飼養(yǎng)員,一個是隊長的爹,一個是會計的叔,這兩個人都能吃苦,特別是隊長的爹,是出了名的“夜鱉虎子”,天天繃沉著臉,幾十年也沒人能看到他實實在在笑過一次,平時不說話,說一句就能噎死你。但是他是過日子的“料”,一天到晚閑不住,每天天不亮,就背著糞筐圍著莊子轉幾圈,到天明,就能拾了滿一筐糞,他倆干飼養(yǎng)員,一干就是幾十年。
     有一次下午剛下班,父親累的一腚坐在床上起不來了,想美滋滋的伸個懶腰解解乏,突然隊長喊父親到牛屋去鍘草,父親說:“喘口氣再去吧”。隊長說:“甭磨蹭了,你喘口氣不當緊,牲口的嘴還掛在肚皮上呢?!币姼赣H滿臉堆笑沒動靜,隊長氣呼呼嘴里罵罵咧咧奪門而出。我纏著要跟父親到牛屋去鍘草。院子里有一大堆剛割來的青草,飼養(yǎng)員已把鍘放好,我站在一旁,靜靜的看他們鍘草。隊長的爹不愛說話,但說話難聽,氣氛分外的沉寂,好像輕輕咳嗽一聲都能“嘩嘩“下起雨來。只能聽到現場“呼哧、呼哧”的鍘草聲,剛鍘了一半,父親用力壓鍘,卻怎么也鍘不動,只聽得“嘎吱”一聲,父親急忙住手,隊長的爹麻利的從鍘口上撿出一塊半截磚頭,邊扔邊罵:“狗雜種,全家出門叫車軋死!”
       在那個靠掙分吃飯的年代,許多人靠割草抓公分,割上滿滿一筐子草,就能換上好幾分,比拉犁拉耙出力掙分輕得多,因此一些人打起了歪主意,趁人多天黑稱草重,生產隊干部不注意,在青草里裹上粘土塊,有的在草里塞上半截磚頭,僥幸過關,騙取公分,但是也有人露陷的時候,生產隊干部發(fā)現后,要在社員會上點名批判,還要罰一些分,弄得豬八戒照鏡子,半年幾個月在人前都抬不起來頭!
      到后來,土地承包以后,我家也喂了一頭黃牛,和別人倆家互相搭配使用,每天下午母親回到家要做飯,放學后,鍘草的活自然就落到我身上,父親只管續(xù)草,蹲在鍘邊,兩只手扒拉著地上的一堆草,象玩織布梭子一樣塊,來回理順著雜亂的青草,擺成粗長條,為了把它壓實在,只見父親笨拙的雙膝跪下,左下小腿重重壓在鋪開的草條上,在草條上的這一頭,父親用兩只手緊緊的掐著粗草條子,那頭則放在鍘口上,粗草條與鍘刀橫切面垂直成90度,先切成一個齊齊的橫截面,然后向前續(xù)一下,我用鍘刀向下壓一下。一對鍘草嫻熟的搭擋,不僅鍘的速度快,而且鍘出的青草長短一致,均勻整齊。我和父親自然不及,在即將快要鍘完的時候,我還興奮的鍘著,突然被“咯噔”一下打住,我險些被別倒,父親認為是我干活太累了,鼓勵說再堅持一會兒,好在是剛磨好的鍘刀,十分的銳利。我再次用力猛鍘下去,父親的身子微微晃抖一下,突然大聲說道:“毀了!”我把上下翻飛的鍘刀停住,靜靜懸立在空中,循著父親的表情彎腰看去,我發(fā)現,父親的褂子左下衣角,因天黑光線太暗,在慌亂中不慎被掖進草條里,被齊刷刷的鍘掉一個角,父親一陣苦笑,一臉的無奈……
      再到后來,隨著農村機械化水平的普及提高,牲口陸續(xù)淡出人們的視線,退出歷史的舞臺,牛屋和鍘草之類的名詞,逐漸成為年輕人的陌生字眼,我堅信終有一天,我們這些文化遺產,會成為后人研究我們的考古項目!
別了,牛屋,再見了,黃牛,還有我那段鍘草的難忘經歷!【河南省永城市委群工部 張建樹 15896947311】

(編輯:作家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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