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在仇池
來源:作者:陽坡時間:2014-12-03熱度:0次
食在仇池
張杰
隨著時間向前挺進(jìn),飲食品種日益繁盛,一種最佳極美的吃法,定然被一定區(qū)域和范圍的人找尋到,為了老幾輩經(jīng)年不衰地承嗣下來堅持下去,如果你從西和長道走到仇池山腳下,進(jìn)入西和鄉(xiāng)鄉(xiāng)村村,你就會被各處極其相似甚至雷同的飯食特征所震懾感動。家家戶戶在一天兩頓中,早上吃饃,晌午吃面,炎夏如此,衰秋如此,隆冬亦是如此,豐年是焉,家境寒酸的這樣吃,富得流油的也是這么著吃。西和人在飲食習(xí)慣方面就是這般出奇一致。
西和鍋盔
西和人吃的饃,叫鍋盔,是一種烤餅,為甘肅群眾極普通的主食。西和的鍋盔卻有奇特的風(fēng)味。
西和鍋盔外形大而厚,黃亮美觀。每個鍋盔的直徑約半米多長;厚度6厘米,重2.5公斤左右??纠雍玫腻伩獗硪粚佑矚っ烙^噴香,里面白柔韌??瓷先嫶蟮牧瞬坏谩6赃M(jìn)去,感覺更好,更妙,簡直不可言狀,嘴里,喉嚨里,不斷滋出津津的水,享用一口,不夠,有的要吃十幾個人。鍋盔就是西和的主要食品。選用當(dāng)?shù)爻霎a(chǎn)的冬小麥,磨后提取精粉。這種面粉硬而有韌性,蛋白質(zhì)量高,顏色潔白,然后有一種特別誘人食欲的面香味,嚼之有甜味。這種鍋盔一般可貯藏半個月,甚至一二個月,風(fēng)味不變。因此,這種鍋盔成為當(dāng)?shù)厝顺鲞h(yuǎn)門攜帶的好食品,也作為饋贈親友的禮品,傳至遠(yuǎn)方,名聞外地。
記得上世紀(jì)九十年代,有一批操著粵語的幾個來西和采礦的人,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南方人,滿臉滿眼的驚奇敬畏與羨慕。只是這些人在處置鍋盔的粗陋行徑,激起了我較大的不解與反感,搿開點(diǎn)頭哈腰的父老鄉(xiāng)親雙手捧上鍋盔,極煩躁地剝了表皮,掏瓤拋入口中,咯吱咯吱一氣胡亂嚼,而將外面的東西高高遠(yuǎn)遠(yuǎn)地咂向一處處沒有痛感的空氣。他們 還說“真的就是真的,偽裝應(yīng)當(dāng)剝皮!”自此以后,我對家鄉(xiāng)的鍋盔,多了一份疼愛和憐惜,特別是這些年,伴著鍋盔在一些農(nóng)家的足跡,更是增加了尋找與品嘗的次數(shù)。
西和漿水面
西和人晌午吃的面叫漿水面。這是一種遐爾聞名的面,也是麥面做。
我國人民的食俗口味,過去被人們一直用“南甜、北咸、東辣、西酸”來概括,這其中顯然有深刻的經(jīng)濟(jì)生活與民俗文化的沉淀,然而有的人不細(xì)加研究,武斷地認(rèn)為這種概括欠準(zhǔn)確的。以中國東部的山西人也喜歡食酸來證明“東辣、西酸”的不正確。其實(shí),只要了解我國以農(nóng)立國農(nóng)業(yè)發(fā)展的歷史,便可證明了食俗的形成是多以深刻地受到地域條件與物質(zhì)條件的影響。
西和漿水面是正宗的“西酸”飲食。有人把調(diào)醋料的臊子面并不稱酸飯,卻稱“甜飯”,真正稱作酸飯的是地道的漿水面,這其實(shí)是很有道理的。因?yàn)槭秤秒用鏁r,醋僅僅是眾多調(diào)料中的一種,古義上,醋的本字是“酢”,與酒同源,僅是一種調(diào)料;而漿水面中的 “漿水”,卻是面條的湯頭,并不是調(diào)料,所以是真正意義上的“西酸”飲食。
漿水面是西和人的家常便飯,家家會做,人人愛吃。漿水里下的面是漿水面。雪白的面,用堿水和了,然后半小時一小時地醒,而醒的足夠大了,就開始揉面。揉面是一道頻繁工序,長面能否搟成功,關(guān)鍵在揉面了。揉面這活與做饃一樣,仍然由主婦承擔(dān)。婦人往往為了一案面,十幾次,二十幾次,鼓了全身的力氣揉搓。西和婦人多數(shù)生的矮小,有些揉面時,為了居高臨下,形成破竹之勢,就借助了一面小條凳,或一片圓石頭或幾塊方磚。婦人踩踏上去,哼哼嗨嗨,將面正面,反面,側(cè)面,翻來覆去,揉圓了弄扁,弄扁再復(fù)圓。婦人揉啊揉,纖腰扭扭,肥囊囊的屁股扭扭,常常脖、肩、腰、臀,迷失了中心線。這可壞了,三兩下,就跌坐在腳地上了。婦人為自己的仆地而羞澀,嘿嘿幾聲干笑,然后自起,拍打掉在褲子上的塵埃,重新洗一遍手,又將面團(tuán)揉玩于掌心之間。西和婦人的堅定不移和堅持不懈,這刻就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了。而就這樣被揉好,被在偌大的案板上搟得似一張紙薄酷一顆月圓,被切得粗粗細(xì)細(xì)寬寬窄窄如發(fā)絲如韭葉如褲帶。面從鍋中撈出來,放進(jìn)漿水湯里,就可以朝碗里挑了,而漿水湯是先將苦苣菜、芹菜、苜蓿、白菜等揀洗干凈,切碎煮熟,裝進(jìn)盛有“腳子”(舊漿水)的缸中,再燒一鍋開水,在開水中拌入少許麥粉或玉米面粉,呈薄湯狀,煮熟后倒進(jìn)漿水缸,攪勻,密封缸口,一日后即可食用。食用時,用凈器舀出若干,先往鍋中放入適量的植物油,將油燒熟,然后,擱入鹽、蔥花、或蒜片、辣椒絲炸成焦黃,同時把漿水倒入鍋中,只聽“嗞啦”一聲,酸香味頓出,稍煮即盛出。這個過程叫做“熗漿水”。把熗好的漿水澆在煮好的面上,調(diào)些油潑辣子,再灑些切碎的香菜,便是酸香溜爽的漿水面。這種面,解渴、開胃,特別在熱天享用,人怪受活。在西和,幾乎每一個村莊,都有那么幾位面把式。面把式不僅給自家做面吃,十里八鄉(xiāng),親戚鄰里有要事急事,也請去幫忙。
其實(shí),漿水還有神奇的藥用功效。如“苦苣漿水”酸香適口,有開胃降火,清熱解暑之功。上世紀(jì)七十年代初,原柬埔寨賓努首相到蘭州訪問,由郭沬若做陪,賓努首相到蘭州郊區(qū)雁灘參觀訪問時,雁灘人即以地地道道的西和漿水面招待,賓努首相嘗了一口后,酸得嘬嘴搖頭,問郭沬若這是什么食物,郭老幽默地回答說,“清火敗毒湯”,一時傳為美談。蘭州近代文人王烜在其《竹林詩稿》中對西和漿水面有過具體的描述,其詩曰:“本地風(fēng)光好,芹波美味嘗,客來夸薄細(xì),家造發(fā)清香。飯后常添水,春殘便做漿,尤珍北山面,一吸尺余長?!边@真是再生動不過的描述。尤其在炎熱的夏季,在隴工作的外地人,食俗浸染,對漿水面的嗜欲,比本地有過之無不及。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