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伴兒
來源:作者:胡文秀時間:2014-11-28熱度:0次
去年11月,母親突然中風(fēng)。原本想把老娘接到縣城醫(yī)院治病的,可一路上,母親暈車厲害,我和哥擔(dān)心母親身體支撐不住,只好把母親就近送到鄉(xiāng)鎮(zhèn)醫(yī)院。進院第二天,與我從小一塊長大的鄰居,在醫(yī)院工作的祝知道后,連忙從她家拿來折疊床和棉被。還隔三岔五給我母親做飯送到醫(yī)院。那段時間,她對我母親無微不至地照顧,至今想起我仍感激不盡。
我與祝是同年出生的,她比我大四個月。是我從小玩到大的伙伴兒。按輩分,她得叫我姑姑,小時候我常拿這個逗她。那時我們住的是大屋場,四家屋子地基都連在一起。大門右邊住的是周家,大門左邊住的是祝她們一家,挨近我們火爐屋后面住的是我堂哥一家,我們住在中間。我們家和祝她們家不僅僅是住房連在一起的,就連山田界也是連在一起。進出都是一個大門,連廳堂也是共用的。因此,兩家大人們常為山田界的事發(fā)生糾紛。雖是鄰居,卻仿佛隔著千山萬水。有一條很深的鴻溝橫在我們中間。打我有記憶起,兩家人就是死對頭一般,不是今天為山界爭吵,就是明天為田界打架,總之不得安寧。年幼的我不知究竟誰對誰錯,誰是誰非。每每看到兩家大人們無休止的爭吵打鬧,內(nèi)心充滿了憂傷。而我也知道,躲在門后的祝和我是一樣的心情。
我和祝睡的寢室僅隔一層板壁。印象中,有一次深更半夜,祝的哭聲驚醒了睡夢中的我。我一骨碌爬起來用拳頭使勁敲打著木板,問祝怎么啦。祝說她父親和她母親又吵架了,她母親不見了。一聽祝說她母親不見了,我急得熱淚盈眶。生怕祝沒有了媽媽,連忙叫喊著里屋的母親。母親又叫醒父親、哥哥們,我們?nèi)页鰟幽弥鸢言谖萸拔莺髮ふ易5哪赣H。最后是我父親在祝她們門前包谷林中間的一條陰溝里找到了她的母親。父親見祝的母親正在使勁用一條長白布往碗粗大小的一棵漆樹上系著,準(zhǔn)備上吊死的。好在父親的一再勸說,祝的母親才哭喪著臉回家。在我模糊的記憶里,這事后,倆家的關(guān)系好象稍稍緩和了一段時間。
可是就在一個炎熱的夏天,我放學(xué)回家,走近家門口就聽見屋里傳來嗚嗚的哭泣聲。我快步進屋,見母親靠在椅背上哭得渾身發(fā)抖。之后我才知道是祝她家的一頭豬突然死了,她父親硬是說我母親給毒死的,還大吵一架。天吶,我母親一向為人和善,哪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呀?后來,祝的父親就把公用的后門給堵住了。我們上茅廁和喂豬也只好另找出路了。
在我和祝漸漸長大,出乎大人們的意料卻成了形影不離的小伙伴,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墒请p方大人總是再而三地囑咐我們不要走得太近。我們當(dāng)面答應(yīng)了父母,但背著父母依然在一起玩耍。由于住的偏僻,上學(xué)路途遙遠,我們都害怕獨自行走在孤山野洼的小路上,于是,我和祝在校就商量好相互發(fā)“暗號”。要是上學(xué)了,我們就在離家還不到半里路遠的一棵大樹上用頭繩做記號。放假了,割豬草或放牛或打山貨什么的,我們就提前寫好小紙條,趁四周沒人,悄悄塞進對方手里,然后迅速離開,生怕被大人們瞧見了。
祝的父親會做生意,日子比我們家好過。祝買有很多小人書,性格內(nèi)向的我,雖酷愛看書,但想到兩家的關(guān)系,很少主動找她借。祝好象知道我的心事,要么偷偷送到我家,要么放到書包帶到學(xué)校給我看。家里有好吃的了,也不忘我。記憶猶新的是在我上五年級時,兩家因界限幾棵樹的歸屬問題,鬧得不可開交,矛盾再次激化,攪得“雞犬不寧”,甚至最后大打出手……那次我和祝有一星期未說話。一天下午,我正在家里掰包谷籽。祝突然輕手輕腳地推開我們的屋門到我家。我們相視一笑便和好如初。她笑瞇瞇地對我說:“秀,我家有好多快要曬干的“紅薯干”,想給你拿點來,可我又拿不著,要不……”從沒吃過紅薯干的我,聽她一說,就想像著“紅薯干”的樣子咽著口水,但一想到她強勢的父親和兩家不和諧的關(guān)系便打消了念頭。??次覜]有動身的意思,就靠近我耳邊悄悄說:“我爹出門做生意了,過幾天才回來……”我既激動又膽怯,最后還是小心翼翼地隨祝到了她家。進門一看,“紅薯干”就掛在陽臺上的釘子上,在陽光的照耀下越發(fā)誘人。祝的個兒比我高,我扶著她踩在凳子上伸手取下最大的一串“紅薯干”。嘴饞的我們連灰塵都沒來得及拍打,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吃了幾塊后,我感覺嘴唇發(fā)麻,胃里翻江倒海,接著我們就嘔吐不止。待她母親干活回來,我們嘔吐得一塌胡涂。她母親看了看地上的“紅薯干”,哭笑不得地說我們倆真是傻丫頭。那所謂的“紅薯干”其實是她母親曬的一種藥草—獨角蓮。這事驚動了我母親。兩個母親在這件事情之后又開始說話了。后來我們都上初中了,我和祝無論是在學(xué)習(xí)上還是在生活上,都能互幫互助……久而久之,雙方父母都知道我們倆關(guān)系要好,也只好隨我們了,便不再阻攔。
隨著年齡及知識的增長,兩家為山田界問題發(fā)生的種種矛盾,因果緣由,我和祝都心知肚明。我們在一起玩時都只字不提。我們都希望我們的友誼是明凈的,是充滿快樂的。后來我和祝隨后都參加了工作,盡管相隔兩地,我們依然來往密切,電話不斷。兩家“死對頭”就這樣在我們的影響下,彼此間多了些包容,多了些諒解,少了些斤斤計較。多年的矛盾也漸漸被化解,后來成了和睦相處的好鄰居。
回憶我與祝的友誼,點點滴滴,零零散散,總有說不完的故事。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們的感情依然炙熱,依然真誠,依然美好如初。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