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記
來源:作者:王德亭時間:2014-03-06熱度:0次
甲午年二月初一,是家鄉(xiāng)的西關大集。我特意去了一趟。趕集不是為了買好吃的解饞,也不是為了買穿的看的,是為了買。一張,對于我的這個春天,就有了特殊的意義。
西關集,對我來說已有些陌生,這全是因為進城后的疏遠。這個集在我們鎮(zhèn)駐地,從前的臨淄縣城,我從老家趕集叫“去城里”,現(xiàn)在由小城趕集,是去鄉(xiāng)下了。集市好像“孟母三遷”,隨著鎮(zhèn)駐地進入城市規(guī)劃區(qū),不斷換地方。現(xiàn)在是在老臨淄城后,天主教堂東邊一塊空場地上。多少年前,這里好像還是一片麥田,往北是鎮(zhèn)工業(yè)區(qū)。大辦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那幾年,這里繁榮了一陣,但就像舊歷八月十五大海漲潮,來得快,退得也快。倒是北移的過境路,雖然沒有宣布正式通車,但司機們好像得到了誰的默許,車輛你來我往,渲染出一種擁擠與紛擾。
農(nóng)村大集對農(nóng)民很有幫助,他們會通過集市交易,把地里產(chǎn)的賣出去,買回自己需要的日用品和生產(chǎn)工具。他們比我們少一些計較,不一定非要進超市“買放心”。
我的腳步止于集口的一個鐵匠攤。鐵匠很有眼力,這個位置使他的生意有了先入為主的便利。攤主上了幾歲年紀,還有一個四十上下的人在他左右,大概是他的幫手罷。除了當口一個鐵匠爐外,小攤上的鐵具花樣很全:鐵锨、小鋤、耙齒、抓鉤、斧頭、砍刀、投槍、鐵鏟、泥匙、拴狗的鏈子,穿樹的刀鋸,木匠用的錛,幾乎囊括了農(nóng)村的生產(chǎn)所需。
紅爐是泥巴壘成的,鼓風機是燒火的風源。有了這臺機器,不用再像以前那樣要有一個人拉風箱了。鐵匠的幫手悠閑一些,讓我分不出他跟老者誰是主,誰是仆了。貨賣一張皮,還有貨到地頭死,他們卻很自信,不準還價,有個人戩斧頭,問價,少了4塊錢不干,搖著頭走了。老鐵匠說這邊的人窮啊,你看那邊殺雞的,半天沒有買賣。辛店集上殺雞的排隊。這邊地一年千把元就能包到手,南邊(城邊)的地值錢。我回了他一句:那里靠近城區(qū)。有兩種,一種是帶襻的,另一種是在上端焊一節(jié)管子頭,直接穿到柄上去。父親在世時,用的是前一種。安裝頭時,要有腦、楔等雜七雜八的配件,腦、楔,都有固定頭、不使脫落的作用。用起來不得勁時,可以退下頭重按。
有個女子挑了一張15元錢的,跟鐵匠討價。老人避過她的話頭,說,你家是哪里的?女人說:這跟買搭界嗎?老人說,有的地方用“沒”一些,有的地方就要“抓”一些了。父親生前,我好像聽他說過:安得“沒”了,刨地要挺值了脊梁;過于“抓”,要把背彎的很低,都容易增加使用人的疲勞,能夠恰到好處就是一種“火候”。跟土地位置有關,好像八竿子撥拉不著。我向老者討教,他像沒聽見似的,又去接待另一個人了。
我挑到了中意的頭,覺得那把舊該退役了,我說,這把給你留下,淬淬火還能賣錢。鐵匠說:不值錢。廢鐵賣一塊錢,好干啥!這句話撥動了我心中最敏感的神經(jīng)。我想:這張跟了我二十余年了。這是我蓋房時父親親手給我安的,柄的年齡更大,該有三四十歲了。我攥一把柄,上面還有父親的手澤。我把生銹的頭,還有腦,全帶了回去。我很像我“喝過墨水”的三叔——他在生產(chǎn)隊勞動,锨把斷成兩截,再上工時,那半截锨把仍帶在身上。我敝帚自珍,是為了保持對父親的一份懷念。
我們的住宅樓,跟一片土地相鄰,這片地有麥苗、果園。其中有塊地,一片軟棗樹沒栽到地頭,地頭閃出一塊不大點的閑地。這是妻子跟一位朋友“借”的,我們想利用雙休日或一早一晚時間,找到一種有別于散步的方式——荷鋤田間,享受點耕作之樂。大買回來,我們到地里試新。好久沒有刨地了,用起來有些手生。但干了一會,就覺得順當一些了。地在去年秋后旋耕過,一冬天又少雨雪的滋潤,刨起來很是松軟。帶到腳下的泥土,踩上去松軟舒服,心里增加了一種踏實感。我整了一個畦,把地蕩平,愛人迫不及待撒上了菠菜種,又提來了半桶水,從地頭找了半截啤酒瓶子,往地里蒙水。她又去撒白菜種,我忽然記起,白菜下種,要用細土拌勻,一把一把揚到地里,這樣才能勻挺下種,以免出了苗擠成一個蛋。這是父親種菠菜的方式,用在種白菜上,也很好。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