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三首
齊鳳池
一、黑暗
到了井下
跟隨一盞燈
摸索
呼吸感覺
四壁有牙齒咀嚼
頭上有口水滴落
走過一道石門
抵達黑暗盡頭
采面擋在前面
汗水掄圓大鎬
啃下一層黑
前面還是黑
黑暗包圍了我
我無法突圍
往后回采
背面的黑
又轉過來
我無力了
吃飯休息
蘋果和饅頭攪拌一起
什么時候
走過這段黑
師傅說
打通這塊采面
就能見到亮了
袖子抹了一把嘴
繼續(xù)挖掘
身后有搖晃的礦燈
來換班了
我撤出黑暗
其實,我走不出黑暗
走進煤礦那天
我已經(jīng)被黑滲透
鏡子里
我眼圈黑了
鼻涕唾液毛孔指甲縫耳朵眼
都被黑占領了
我是黑的正面
也是反面
早年祖父在黑暗中
為了一把棒子面
不小心跌進一口
很薄的雜木棺材
后來父親為了
女兒的假裝
進入狹窄的空間
今天我還在黑暗中
尋找學費
住房藥費
用黑兌換白
每天準時出發(fā)
當我真的找到了那塊黑
它會緊緊的抱住我
把我抱成一把粉末
撒在水里
或存放在水泥房間
或居住在黑暗的黃土里
2016--10--10
二、煤礦轉型制造
從黑暗鉆出來
迅速滲透工廠分解流程
榔頭扁鏟焊槍機床替換了鍬鎬
綠色按鈕指點氣錘打擊音符
機床搖把旋律吹響金屬線譜
工廠一片嘈雜
像卑爾根森林鳥語
氣錘鍛打扭曲的時光
鐓粗氧化細長的肢體
拔長靜脈曲張多余的脂肪
焊槍縫合創(chuàng)傷疤痕
氣割肌體多余的小腸
空中行走的女天車司機
拎起幾何
放下三角
中國制造在數(shù)碼手上組裝
數(shù)控伸出電子巧手
編制完美秀發(fā)
打磨拋光燙熨靚麗衣裳
拎著企業(yè)的菜籃子
走進沃爾瑪、家樂福、麥德龍
世界工業(yè)超市
有中國制造
站在市場
我是品牌
我是中國制造
三、兩小兒辯日
早晨起來
天邊有一條草魚
被一塊火炭烤著
時間不長
魚熟了
太陽出來了
特別紅
像灶膛里火炭
被風箱使勁吹
天還很冷
一些奔跑的樹葉
拼命追趕一個塑料袋
這時我忽然想起
中學學過的課文《兩小兒辯日》
“日初出滄滄涼涼
及其日中如探湯”
中午
向陽墻根的堆雪
開始嘩嘩流淌淚水
被樹葉追的塑料袋
粘在雪堆上
樹葉在身旁曬太陽
鄰居兩個小孩樓下玩耍
一小孩說
太陽好多天沒出來
藏哪了
是藏在大山腳下
一小孩搖頭
小孩又問
它究竟去了哪里
老師說
太陽沒走遠
就在灰色天幕后面
捉迷藏
2016--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