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民工
暗淡有些陰森的天空
象工地上染滿油污的鋪蓋
把大地蓋起來
把我們和土地一起蓋起來
飄灑的細雨
把天庭和古老的瓦屋連線
把大海和森林連線
那是一群人們
一群衣衫不整的人們
一群意氣風(fēng)發(fā)的人們
背著破舊的塑料編織袋的行囊
沿著淤泥的街道
從很遠而來
要到很遠而去
天色越是青灰雨越下越大
他們間歇在街道兩旁
在藏青色的老瓦屋檐下
雙眼凝望著天空
凝望著老瓦屋檐上流下的雨水
家里的土地種不上了
購種子的錢
購肥料的錢
交集體的錢
土地是集體的土地
集體是干部的集體
那片難得的土地
養(yǎng)育了我們的上輩人
現(xiàn)在面對巨人的寓言
卻養(yǎng)育不了我們這些
我們打工去
我們要到何方
內(nèi)心收斂的包公頭
圣人的面容,羅漢的腰身
在同一條戰(zhàn)壕里
我們并肩戰(zhàn)斗
我們或掄鐵錘或彎腰掘鍬
他面帶笑容雙手叉腰
彼此為了一個心愿
共同塑造時代的浮雕
……
終于有人守不住這太高的境界
用布滿創(chuàng)傷的手擦著淚水
要一點回家的路費吧
可老板無能為力的說
工程不完甲方不結(jié)算
自己還要被罰款
兄弟們苦熬著,過了今天過了明天
實在受不起這非人的鍛煉
一天夜里他們用老板的大米
煮了一鍋飯
幾個人就著黑夜
用干活的鐵鍬把米飯戳到每個人手上
狠狠地吃了一頓
而后,朝著來的方向去了
又逢春雨
穿戴綠色的遠山布滿青灰
泥濘的街道已經(jīng)被拓寬
三三兩兩的我們
拖泥帶水在空曠中輾轉(zhuǎn)
汗水、雨水、淤泥的笑臉
視線朝著沒有盡頭的大街
家鄉(xiāng)已經(jīng)不再遙遠
老板取得了勝利
我們也隨之勝利了
同一戰(zhàn)壕的戰(zhàn)友
他掙得十萬
我們扣除伙食也掙得一千
好心的老板想出一個絕招
將磨損到咫尺的鐵釬交給廢舊商
換了錢擺出慶功宴
喝吧!老板腆著肚皮叫喊
瘦骨嶙峋的我們蹲在地上
黑黃的皮罩著骨頭
像工地上樹枝撐起的帳篷
幾杯酒下去就像風(fēng)吹帳篷樣的搖晃
于是心中揚起風(fēng)帆
我們修路,我們拓寬塵世的大街
鑿?fù)ɑ丶业乃淼?,那一?/span>
讓母親佝僂的身體不再攀爬大山
從捷徑的隧洞中走出來
蹣跚地來到城市
黃昏時分走過跨海大橋
連接?xùn)|岸
春雨再次來臨
我們把枯黃的秧苗插進土地
道人卻仰天長歌
今年一龍治水,五牛耕田
我們在楊柳溪里洗去田泥
又背上行囊,沿著運河往南
在路上聽見一個聲音
國務(wù)院要為農(nóng)民工討回血汗錢
我們歡呼、雀躍
笑聲蕩起洞庭秋水
歌聲喚起大海的波瀾
我們收獲有了保障
我們踴躍的爬上鋼梁鐵塔
我們像人,像城市的工人按月領(lǐng)取薪金
高樓大廈的腳手架是我們的土地
城市花園是我們的銀行
有了錢,他向往城市
學(xué)著城市人的樣子聲音嘶啞
像城市人走路,板直腰桿向前
像城市人穿衣,袒胸露肩
家鄉(xiāng)傳來好消息
打破自古以來的天經(jīng)地義種田不納稅
還免除村社管理費
我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緊接著國家財政給種糧直補現(xiàn)金
我們激動,代表千百年來的農(nóng)民激動
激動過后我們站在潮流之巔
一面看著我們種植的城市森林
一面看著我們種植的大地麥穗
春天我們給稻田插下秧苗
夏天我們給城市種上鋼筋
金秋來臨我們收獲瓜果
雪花紛飛時,我們把紅梅送到北京